初夏(歪果电台四周年主题曲)
作者 钟昊霖 的故事: 人在创作的时候往往是孤独的。这首歌成型时的具体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是在19年六月某个闷热的下午。当时我独自待在家里,正好空调出了一点故障,于是作为心理借口我把手头的作业一拖再拖,在不自觉中又溜到了客厅那台走音的钢琴前。作为例行公事,我先弹了三遍德彪西的“月光”,音错得一遍比一遍多。接下来就是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即兴,“融合”了蓝调、放克、爵士,说白了就是瞎弹——从情感上分析是混乱的;从乐理上分析是谬误的。 我其实很想出门。出门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但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在制止我——不是单纯的懒惰和乏力,而是一种说不上来却无处不在的气馁。我的手指经常性地在微信首页划来划去,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朋友约上一局,或是暗自期待有什么漏掉的消息有邀请过我——当然,在继续划了大概两分钟后,我习惯性地接受了自己多想了的事实。既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出门干什么?当你在商场看见一对对牵着手的情侣时,当你在马路上提着三个手提袋灰头土脸地撞到路人时,当你对餐厅服务员说“一个人”然后对方顿了一下再说“好”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从各种意义上都不配出门。可能在日本和韩国,像一人餐厅这样的独居文化会稍微盛行一点,但我们好像还更像一个以团体为活动单位的社会。 当然,我不是想用长篇大论去抨击任何现象。社会本身没有任何错;人本来就是群体动物。况且我自己也有不少非常要好的朋友,要是真论对于孤独最深切的感受,我还轮不到。但自懂事以来,我确实从未对自己有过在社交关系中清晰的定位,而这也是我长期以来试图和解的一件事情。我的朋友圈子从小就相对固定,而作为慢热型性格来讲,每次升学或者换一个环境以后去建立和融入新的圈子都要耗费大量心理上的精力。于是我经常处在一个尴尬的状态:和老朋友因为客观原因不在一个地区(甚至时区),因此交流渐渐减少;而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又不太擅长结识新的朋友。很多情况下大家能聚在一起吃吃饭或者玩玩桌游,但当自己想倾诉一些深一点的内容时,我发现又不太能找到之前的朋友。毕竟总不能在三个月没说过话之后突然开始提存在主义危机。 你大概猜得到——这首歌就是在这种情绪下写成的。整个副歌大概不到两分钟就哼出来了;我因为忘了把旋律录下来差点就错过了整个灵感。不过有趣的是主歌我差不多写了两年。在最初的构思中,我不希望她变得太悲情。我希望歌曲能反映自己创作那一瞬间最真实的情绪,但其实回过头来看,当时的自己也没有多么“孤独”;很多情绪都只是在某一瞬间因为某个偶然的因素被放大了(比如我家的空调坏了)。可能只是一种典型的半吊子艺术创作者所幻想出来的惆怅罢了。“初夏”这个歌名其实也比较随意。“哦,好热,原来夏天这么快就到了。那就叫她初夏吧。” 可能“初夏”这个时间给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我对相对大众的认知的理解是,初夏是盛开的季节,学生摘下博士帽走上社会蓬勃的季节。当然伴随着毕业迎来的是离别,而我个人感触最深的一点则是伴随着离别的疏远。可能作为学生,我对社会上的人际关系的理解还不深;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和之前中学或者更早的朋友从QQ微信上每天聊三个小时到后来每逢过年问一句好的变化;曾经和你去过五十次游戏厅的朋友,现在微信上找他都收不到回复;因为申学上的一些利益冲突,认识了快十年的朋友之间最近突然变得虚伪了起来。也许对于很多比我年长许多的人来说,我在这个年纪谈时间之类的话题会显得非常幼稚;很遗憾的是,我通过这首歌想表达的就是这种幼稚的感受。 将近两年半过去了,我现在还天天宅在家里吗?除去疫情带来的影响,答案是否定的。我应该比以前好了一点,但在内心层面,我仍然无法对自己的社会存在问题进行任何解决。也许在最深的层面上,所谓嘴上说的“一个人也挺好”还是源自于人际上的自卑以及不愿面对问题的倔强。我现阶段的一个理解是,一个人只有在社会上真正立足,拥有完整独立的社会地位的时候,才有真正的资格讨论孤独。只有经历过灯红酒绿的人才能真正欣赏独处所带来的平静。不难理解的一点是,人会不可避免地和绝大部分朋友疏远,而这之中绝大部分其实我们是不在乎的。或许我们真正感到孤独的瞬间,是因为我们发现那个自己发自内心认为是无话不谈,能聊到天长地久的朋友,已经渐渐和自己疏远。